我在葬礼上垂首看了您的脸，太苍白了，狼狈至极的安详。我在无数个夜里做了关于您的梦，挥之不去的感觉让我溺毙在自己的梦里。最后的最后，我为您惊醒，耳畔和脑海里都是您的遗言：你不能忘记我。我当然不能忘记您，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记着您，把我的脸构筑成与您相仿的模样。
歌蕾蒂娅在属于自己母亲的葬礼上默念着，修长的手指抚在棺木的边缘，赤红的眼眸映着白布中女人的睡颜。
这里躺的不止一个人。
还有歌蕾蒂娅尚未哭出声的妹妹。
至于歌蕾蒂娅为什么知道这个还没露面的孩子是她的妹妹，那当然是因为她的遗传子不能给她的母亲带来一个儿子。
令人不愉快的静谧啊。
歌蕾蒂娅身后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，似是在嘲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终究还是死于难产。
她们的声音纷乱嘈杂，令歌蕾蒂娅觉得好笑。
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丑罢了，歌蕾蒂娅为她们所认为的恶劣至极不及母亲的万分之一感到可笑。
毕竟她的母亲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。
“各位，你们与我的母亲年纪相仿，想必也清楚一位母亲需要经历什么样的磨难，每一位母亲都是伟大的。而在伟大之人的葬礼上窃窃私语，不应当是吊唁者的敬仰之心。”
歌蕾蒂娅听清了自己的声音。
跟母亲的语调像极了，冷漠，自恃自傲。
但与母亲的自傲不同，歌蕾蒂娅的自傲无需倚仗虚无缥缈的权力，她生来就被套进完美的模具里，完美到被她不可一世的母亲爱上。
多么可怕的爱。
歌蕾蒂娅将洁白的玫瑰放在母亲胸前，微笑着向她做最后的道别。
人群静默着，与歌蕾蒂娅一起静默着。
但歌蕾蒂娅却觉得无比吵闹。
她们的眼神无比吵闹。
在她身后大声喧哗，肆意乱瞟。
一群躺在金钱堆上的阔太太，除了聒噪还会什么呢？
歌蕾蒂娅突然厌倦了，厌倦了这样的安静，厌倦了自由的安静。
她忽然觉得母亲真是完美，她的眼神直达歌蕾蒂娅心底，她的吻滚烫炽热。
但她已经冷却了，在一身汗液里冷却了。
“她们什么都不知道，不知道您爱的人是谁，不知道您视她们如蝼蚁，不知道您……死于窒息。”
歌蕾蒂娅保持着脸上的微笑。
她忽然觉得寂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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